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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9章 一場風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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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三個小子,頗有些不馴,不過天分是有一些,拳腳習得好”

黎群光從京都大營回來時天都黑了,這些日子坊市宅院門口的燈籠也亮的越來越早,他推門走進屋子,邊脫鬥篷邊跟容娘說話。

“年歲小,學什麽都快”,容娘倒了兩杯熱水遞給黎群光和楊青,又回身布置碗筷,“吃飯了,鄭娘子積的好酸菜,今日吃酸菜白肉鍋子”

府衙裏的小宅都沒有盤炕,房間裏日夜燒著炭火取暖,可到底是寒冬,天氣冷下來後,做什麽放桌上都冷得快,唯有各種鍋子吃起來爽快便宜又暖和,再熱熱的燙一壺酸甜米酒,足以在外奔波一整日的疲憊。

進入臘月間後,天地風雪終於漸歇,各地將災情上報,朝廷也開始有條不紊安排賑災事宜,城北那邊自王妃帶著幾位官眷去賑濟過後,民間也不再有什麽怨言。

受損的房屋,由匠作坊招募城北難民中青壯做工重建,一應耗費,府庫承擔一半,百姓自行承擔一半,對於自家房屋倒塌的百姓而言,壓力也算小了很多。

那日請求容娘幫忙的老婦人姓劉,容娘回家後跟黎群光提了,他也沒說可行否,只是翌日自己跑去城北找到劉婆婆,將她撿來那三個孫兒帶去軍營試了試,的確有天分才收下的。

劉婆婆的屋舍修建完成後她已經從安置難民的大棚搬了回去,日常生活有鄭娘子家人照看著,就算孫兒都不在身邊,倒也過的平安。

黎群光吃下一碗酸菜肉湯泡的米飯,胃裏舒服了些,他今日帶兵入山野操練,午飯也沒吃得上,實在餓極。

“再添一碗飯”,他將碗遞給容娘,“壓緊實些”

“下次直接給你們倆換大盆吃好了”

“我和楊青倒是沒什麽意見,只是有礙你觀瞻”,接過飯碗來又是一陣狼吞虎咽。

容娘伸手順了順他背脊,“你吃慢些,嚼碎了再咽”

飯後一家人圍著火盆小憩,窗外頭飄著細碎雪花,屋裏多點了幾只蠟燭,照的小廳亮堂堂,楊青伸手覆在炭盆上方,動作飛快去抓火苗,攤手逗小睿,問他自己厲不厲害。

“小心真燙著你,吃個橘子罷”,容娘剝了個橘子塞進他手裏,又從火盆灰底裏掏出幾顆飽滿板栗,讓黎群光給她捏開。

“對了,白日裏外頭好大陣仗,怎麽回事”,她想起來側頭問了句,安泰坊不是官署便是豪族世家,沒有商鋪街市,平日總是寂寂,今日上午時兵丁來往,又有女眷哭鬧和男人破口大罵的聲音,府衙後院的諸多小宅都房門緊閉,沒一個出去湊熱鬧的。

黎群光神色如常,把板栗握在虎口處一用力便捏開來,剝出果肉給容娘和小睿吃,投餵完板栗才慢悠悠說道,“鴻臚寺卿王大人家,貪墨公銀,族親在祖地儋州大肆賣官鬻爵,家中祠堂違制,欺上罔下,成年男丁皆貶為庶人,徙三千裏,女眷弱童賣為官奴”

“王家是張國公府姻親”,黎群光擡眼看著容娘,“這便是,給顧府和王妃的交待,也是給張國公府上的敲打”

揚州投毒一事,有王爺母妃張國公家族的影子,顧府是揚州地界的累世大族,有二老爺在朝官至承宣布政使,又有三郎在北地為郎官,功勳不菲,王爺西州騎還有賴顧諍的糧草軍餉,並非是京城世族可以任意欺辱之輩,國公府做陰私之事未能成,便要承受事情敗露的後果。

張國公府與鴻臚寺卿王大人府上,是幾代都有聯姻的世交,如今王大人家被抄,家眷流離,國公府算是自斷一臂,失了一大助力,還與平遠王離心。

“這彎子繞大了,到底是王爺外祖家,尚有幾分情面在”,容娘嘆氣,自覺這些紛爭糾葛覆雜,不是自己能夠看得清楚,又想起件事來,“若說離心,那日王妃邀我過府喝茶,還見著位如夫人,是國公府上送去的,我看她容色艷絕,穿用華麗,是得寵愛的,待王妃也恭謹,不像是有嫌猜的樣子”

“單瞧這些你瞧得出什麽”,黎群光失笑,伸手敲她額頭,“不過你也不用管這許多,叫你喝茶,就只是喝茶便算”

“說起喝茶,今日鄭娘子送我好新鮮豬骨,明兒燉肉骨茶給你們吃”,索性也對那些事不感興趣,容娘將話題轉回自己這個小家裏來,“你們明日可早些回來”

“明日不用去大營,就在府衙點卯,白日無事我便回來陪你”

小睿已經趴在楊青懷裏睡著了,楊青也有些瞌睡,黎群光放低聲音,將另外兩個爐子拎過來,把炭盆裏燒的火熱的碳移到兩個爐子裏去,又在上頭覆新碳,分別放進兩間臥房裏去。

容娘將廚房裏坐在竈上的熱水提來,讓幾人挨個兒洗漱,天冷後小睿都是跟著楊青一起睡,洗了臉和腳,便讓楊青抱著他去睡了。

又往腳盆裏添了些熱水,容娘和黎群光一起洗腳,一大一小兩雙腳擠在深口木盆裏,小些那雙腳踩著大的那雙,不住將熱水往他小腿上撩。

“三郎來信說,年節要來京城”,容娘和黎群光面對面坐著,她今日疲累,俯身趴在黎群光膝上,“也能見到阿杞,咱們從揚州上京城沒多久,她和臨福就去西州照顧三郎了”

“我知曉,他帶匈奴王帳的使者來京面聖,還有一批西域胡商,這麽多年來,北地民生雕敝,商路是時候重開了”

“他信裏還說,叫你準備著些,不將你揍得滿地求饒,他不姓顧”

“哼”,黎群光嗤笑一聲,“我自是隨時恭候,就怕他言而無信”

“三郎自小也是膂力過人,你不見得能勝他”,容娘仰頭瞇眼笑著看黎群光,面容狡黠而又可愛動人。

“勝不勝得他兩說,欺負你是肯定沒問題的”,黎群光伸手捧住她的臉頰,低頭湊上去,嬉鬧掙紮間洗腳水潑了一地。

玩鬧過頭的下場,便是第二日起來就開始頭疼了。

容娘只覺得渾身無力,後腦墜墜的疼,嗓子也啞了,開口只能發出微弱的氣音,“啊,我、喉嚨,疼”

“別起了,你先捂著,我多端個炭盆來”,黎群光把被子給她捂得嚴嚴實實,披上衣裳出去檐下燒炭盆,又去廚房生竈火燒水,回到房間摸了摸容娘額頭,有些發燙。

他轉身出去扣楊青房門,小睿翻了個身繼續睡,楊青被他拖著起來去找柳大夫,“容娘風寒了,你去找柳大夫來,就說她有些熱癥,嗓子也啞了,頭還疼,沒力氣,快去快回”

楊青聽見容娘病了,也清醒過來,臉也沒洗,襪子也沒穿,趿上靴子便往外跑,一刻鐘便至柳大夫醫館。

醫館此時還沒開門,他徑直繞到後頭跳墻進去,翻窗把柳大夫晃醒,“柳大夫,快跟我去一趟,容娘生病了”

“……”

沒成想柳大夫床上竟然還有個光著膀子的陌生男人,睡在裏側的柳大夫本人睜開眼睛一臉疑惑的看向楊青,“你他媽沒毛病吧”

“這,這”,楊青瞬間臉脹的通紅,拔腳就往外跑,“對不住對不住,打擾了打擾了”

柳大夫氣的倒在枕頭上喘氣,氣不過,又一腳將身邊那男人踢下床,“你也該滾了,就不送了”

只著單褲的高大郎君從地上站起來,也不氣惱,撿起散落床頭的衣衫一件件穿好,拿柳大夫桌上的白玉冠束了發髻,把自己那支劍戟形狀的綠玉釵放到枕頭下,湊近柳大夫耳邊說,“琢玉兒,你我之間,已無妨礙,別躲我了”

“滾”

見到那人離開後,楊青才又湊攏房門口敲了敲,“柳大夫,我阿嫂真的病了,大哥等你呢”

“滾吶!”

卻終究還是不情不願跟著楊青出了醫館,楊青跟在他身後拎醫箱,始終落後一步,打量柳大夫的神情有些好奇又糾結。

柳大夫轉頭冷笑,“怎麽,覺著惡心?”

“沒有…”,楊青被他噎了噎,“我沒有,哎呀柳大夫,我只是,只是有些意外”

軍伍中盡是青壯,北地女子又少,這種事其實楊青見的不算少,軍中多的是結契兄弟的,他只是柳大夫這樣金尊玉貴的人也好這口,一時有些受驚嚇。

“您還沒吃早飯吧,脂麻團子吃不吃,懷糧生煎呢,我去給您買”,他不知該怎麽說,只好轉移話題。

柳大夫狠狠警告他一眼,沒理會他的討好,轉身大步往安泰坊走去。

“不過是普通風寒”,給容娘把完脈,柳大夫氣不順,沖著黎群光又是一頓發火,“不過瞧她那樣子我便知是什麽緣由,黎大人,天寒地凍呢,你可少折騰些吧,她一個女人,跟你們這些莽漢比不得”

黎群光沈著臉聽他教訓,心裏卻想著肯定是楊青給人得罪了,回頭還得收拾楊青。

開了藥方,又留下幾丸醫嗓子的藥,柳大夫便施施然走了,一夜不得好眠,天亮時方才入睡,又被楊青吵醒,他還要回去繼續睡回籠覺。

他其實不太在意自己這些破事兒被人知曉,只是從梓桐到京城,他認容娘當個知心人,若是因這些私事兒疏離了,未免覺得有些可惜。

只是沒想到楊青其他事上總是一副不靠譜的樣子,無意撞破的這件事兒居然為他守口如瓶了。

容娘這場病足足捱了五日才漸漸好轉,期間黎群光都沒去京都大營,每日只到前頭點個卯,便回小宅院裏照顧她,搞得府衙上下都在傳黎大人愛妻情深。

也有人覺得他如此沈湎兒女情長,有損朝廷命官的體面,不堪大用,風言風語傳到外頭去,還受了禦史臺的彈劾,說他為妻子私事,置京都大營和府衙公務於不顧,可見是自恃身為平遠王親信,便任性妄為,辜負皇恩。

這場風波明裏暗裏要牽扯平遠王,陛下心意無可琢磨,雖最終只是不疼不癢的罰了黎群光三月月俸,朝野上下卻都察覺出一絲不對味兒來。

“這些人,瘋狗一般”,容娘氣壞了,拍的枕頭癟下去一塊,“群光…”

“外頭事兒,與你無幹系,不過是借個由頭罷了”,黎群光給她餵藥,“王爺勢盛,找上我們這些人的事兒,只是早遲而已”

“你莫理會那些,早些好起來是要事,眼見著要到年關,今年是咱們一起過的第一個年,都要康健平安才是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重慶一夜降到七度,我覺著已經到要感冒的邊緣了,好羨慕有暖氣的北方胖友,這一章夾帶私貨啦,我愛懷糧生煎,懷糧生煎超好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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